父亲与荷结了大半辈子缘分。父亲去世三年了,而荷花每夏都开得绚丽。带着对父亲的怀念和对“君子莲”的仰慕,我和女儿来到河口湘莲基地欣赏并谒拜荷花。
这天是农历六月二十四日,传统中的“荷花节”。民间有在这一天赏荷、为荷花祝寿的习俗。女儿自不知这些,也不知我的心思,她只嚷着要带照相机多照一些荷花图片,好去装饰她的QQ空间。
踏着清晨的微风,我们来到荷田。荷花开得很盛,荷叶也很肥硕。鲜红的、粉红的、淡白的花朵在绿叶中静立;怒放的、微张的、紧裹的函萏与荷盖相扶。满眼望去,如繁星点点,或隐或现;又如珍珠颗颗,熠熠生辉。细看其中的一朵,饱满生动、微微绽开,瓣儿沾着露珠,似有灵气,静静地与我对视。
这时,远处的荷叶在动,似有人在采莲。恍若中,我眼前浮现着父亲的身影……
自懂事起,父亲就和荷打交道。大集体时,父亲就管着生产队的几处藕塘,每夏都忙着摘莲、晒莲。责任制后,家里总要种上一亩多田莲子(莲算得上是一种经济作物,可随时换取钱物,以贴补家用或供学费)。“双抢“过后,父亲就发动全家围绕莲子忙活。清晨,父亲下田摘莲——拿一个蛇皮袋、放下裤脚、深入藕花深处。约摸十点,父亲挑着一担莲蓬回家。我和弟弟将黑籽的和鼓眼的莲蓬分开。黑籽的就由我们兄弟在箩筐边上敲打,将籽取出;鼓眼的则由母亲剥出,咬掉青皮,去幼皮和莲心后做成白莲。采莲、做莲、晒莲,日复一日,积累下来,一亩余地的莲子可晒得二百余斤铁莲和一百来斤白莲。这正好可解决晚稻的肥料钱和我来期的学费。到了冬天,父亲也不忘打莲的主意。莲子种过一年后,第二年可做“座莲”,但要挖掉一部分藕,否则产量不高。第三年则要全部挖掉,重新移植。冬日里,父亲冒着寒冷,穿着套鞋,用耙头将藕挖出,然后洗净、粉碎、沉淀,再将沉淀物取出,捏成条状,用刀削成灰薄的、一片片的,晒干后做成藕粉。这藕粉可在市场上换来钱物,又可接济家里的部分开支。
父亲与莲相伴,一天天地老去;我在父亲和莲的供养下,一天天地长大……
父亲积劳成疾,躺在他所挚爱的藕塘对面的山坡上休息了;我在我所热爱的莲乡工作着……
父亲不知有《爱莲说》,不知莲为花中君子;我和女儿诵着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莲而不妖”的词句在欣赏荷花……
“看,那荷花上有蜜蜂,快拍,快拍!”女儿清脆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打断。“别嚷,荷花上哪来蜜蜂,有蜻蜓还差不多。”我爱理不理。“不信?你看呀!”女儿叫着。我把镜头对着一朵盛开的荷花,拉近距离,果然看见一只蜜蜂在花蕊中飞舞。接着我们又看见了几只,几群;再接着,我们看到了几个蜂农,摆弄着几十个蜂箱,在荷花丛中放蜂、采蜜……
蜂与蜂农在荷花间劳作,我又仿佛看到父亲在荷花间徜徉……
眼前的荷花是一道难忘的风景,荷花中的蜂农又何尝不是?